水煮铃铛

ao3:anorev。正在缓慢修改和发上去旧文。《夜与微光》已经完结。

夜与微光 第四卷 第十五章

其实是十五章+十六章

以后再修改十六吧





叶戈尔已经按照萨沙的意思埋葬在花丛下了,埃尔莎为没能手刃仇人十分遗憾,没能大开杀戒以屠卝杀回报叶戈尔更是惋惜,但眼下她并非独自一人,身旁众人的安全更重要,为避免叶戈尔属下的纷争影响到他们,埃尔莎还是带着众人迅速启程回西班牙了。她的属下提前联卝系好返程的飞机,此行陆续来到俄罗斯的几十人一起匆匆赶去登机,火速离开俄罗斯。

众人在飞机上提前欢迎了托雷斯的回归,比利亚问他叶戈尔是怎么把他弄走的,想让他详细说说这几年的事。

“回去再说,好吗?”托雷斯问,“我想先留点时间给里奥。”

里奥一直在出神的状态,听到这句话甚至没反应过来。

“天哪,真够受,一回来就这样卿卿我我,”比利亚挥了下手,“作为被忽略的好友,我给你们帮个忙吧……你们需要保姆照顾孩子对吧?我现在就告诉家里找卝人,反正你们俩晚上也没时间哄孩子。”

“还是你想的周到。”托雷斯笑道。

“我当然想的周到了,谁像你,心里只有里奥。”比利亚摆摆手说道。

萨沙已经睡着了,哭闹好久的蒂亚戈也累了,埃尔莎抱着他,为他盖好小毯子,让他像只小熊一样趴在自己身上。

“你们……”里奥忽然回过神来,想问刚刚托雷斯和比利亚在说什么,他的话只开了个头,托雷斯忽然捧住他的脸温柔地吻了起来。

柔卝软的衣料和手掌一起摩挲着里奥的脸庞。里奥迟疑了几秒才开始回吻,他握住托雷斯骨节突出的手,又去摸卝他的脸庞和耳朵,环着他的后背。

托雷斯穿着埃尔莎为他准备的一件深灰色套头薄毛衫,衣料的触感很软,散发着淡淡的、簇新的纺织品味道。里奥的手在他后背上摸索着,隔着衣服,摸卝到他熟悉的、Nino的轮廓,他后背上坚卝实的肌肉,被那双臂膀拥卝抱在怀中的感觉。

这只能是假的,里奥想道。他还在梦里,永远都耽搁在梦里,没有什么是真卝实的,他不会相信。

他给自己和十五岁时无异的亲卝吻,因为这是梦境,一切都如自己所愿。

吻了很久,里奥推开他,执拗地、探寻地打量着他,仔细摸卝着他脸庞的轮廓,摸卝着他添了细纹的眼角,还有刚刚被自己吻过的嘴唇。

他还想再好好看看他的Nino,托雷斯忽然抱紧他,用卝力吻着他的颈子和脸颊,又吻回到嘴唇上。里奥甚至担心他会让自己没了理智,不得不把手撑在托雷斯胸前,勉强保持着一点距离。

“不要我了么?”托雷斯抬起头问道。他笑盈盈的,眉眼柔和,一如多年卝前那样让人心动,这句话让里奥战栗,只他一句话就让自己心脏狂跳,感觉竟像初遇时那样魂不守舍,里奥不敢看他,唯恐随时会失控。

“说什么呢。”他应道,忽然变得笨嘴笨舌。

托雷斯摸卝着里奥的脸颊,“比以前更好看了,”他在里奥额角上吻了吻,又揉卝揉他的头发,“长大了,所以真的不要我了?”他贴在里奥耳边问。

“别胡说,我没有。”里奥答道。他被托雷斯抱在怀里,僵硬得好像从未被他拥卝抱过一般。

“怎么不说话?”托雷斯问,他的额头与里奥的相贴,并握着里奥的手放到唇边吻着,“你的手都凉了。”

“我没办法相信这是真的。”里奥说道,他不敢抬头,Nino的面容过于清晰,让他不敢直视。

“那就当做是假的。我就这样陪着你了,赶也赶不走。”

里奥感觉置身水下,层层水波阻隔了他的听觉和视觉,他感觉到的世界比任何时候都不真卝实,他又听到Nino温柔的、深沉的声音。

他们不做声地吻了好久,里奥清晰地感觉到他唇卝瓣的柔卝软和舌卝尖的湿卝润,确认这不是梦后,他颤卝抖得更厉害了。

“你是我见过的最狠心的人。”里奥说,声音发着抖。他打量着托雷斯的面容,这与他记忆中的托雷斯并不一样。现在的托雷斯瘦了一些,眼角的细纹比记忆中多,他苍白得不自然,消瘦的面孔让他更显得神采奕奕,他的年龄有所增长,却并未衰老,里奥伸出手触卝摸卝他的肩颈,回应他的是长久锻炼带来的坚卝实线条和肌肉卝感。年龄为他带来了不一样的沉稳和从容。

“如果再让我离开你,不如真的杀了我,”托雷斯说,“怎么折磨我都可以,但这样不行。”

他眼中的泪光惊吓了里奥。

“不许这样说。”里奥说,感觉头痛欲裂,思绪混乱,泪水不为缘由地浮上眼眶。脱离险境后他的思绪全在托雷斯身上,但托雷斯已经去世的念头在脑海中盘旋了三年。

“你还活着?”他问,鼻尖发酸的感觉几乎让他疼痛,眼中泪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不敢死。”

他答道。里奥为这句话战栗不止,托雷斯却还要招惹他,他让里奥转过头来,用覆着泪光的眼睛打量里奥。里奥只看了他一眼就拨卝开他的手,赶忙转过头去。

“别这样看我。”里奥说道,声音慌里慌张,嗓子已经紧了。

“里奥,我还没好好看看你。”托雷斯柔声劝道。

里奥垂着头转过身来,他永远没办法拒绝这个人,于是尽管嗓子痛痒,鼻子发酸,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他还是转过头来,托雷斯已不在乎他或自己会不会哭了,他看着里奥,手掌摩挲着他的头发、额角、眼睛、颧骨……他捧着里奥的脸不住吻着,在里奥脸颊上沾了眼泪。

里奥克制着不要失控,他低头擦着眼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托雷斯就在他身旁,他怎么也停不下眼泪,最终他咳嗽起来,托雷斯把他抱进怀里、轻拍他的后背,里奥到底没哭出声来,他停不下地发着抖,托雷斯紧紧搂着他,为他围上毯子。

“没事了,宝贝,没事了。”

里奥被托雷斯安稳地抱在怀中,不做声地发着抖。他习惯了世界坍塌和重建的声音,这一次又是如此,每一次都是如此。

我受够了。他想道。这个人总是这样,闯进他的世界,打破一切,毁灭一切,将所有事物尽数摧毁,只花费几秒钟就完成了改造与重建,只因为他到来了,只因为他出现了,一切都变了。这不是爱情,没有人要为爱情经历这些东西,棺木上纯白与鲜红的花朵,凛冬时分寂寥公园中漫长的空白,梦中以为自己回到十五岁的深夜,无法流泪、无法哭喊的时刻……记忆被清冷的白与灰覆盖,连世界都为你变了颜色。

托雷斯吻着他,手指在里奥的头发中梳理着,他喃喃地低声说着什么,但里奥已经不能再听了,他在刚刚的几个小时里耗尽了情绪,精疲力竭。他含糊地回应着托雷斯的话,在他怀中睡着了。

 

葡萄园接到消息,他们找回了南多,很快就会带他回家。庄园的众人在宅邸一楼等待着。伊维塔急躁地来回踱步,洛伦索想问这是不是真的,但看旁人都焦急又不知所措,他也不敢问了。

等了半个小时后,庄园外似乎有了动静,距离太远,众人都看不清。直到拉莫斯的手卝机响起,接起来后是比利亚懒洋洋的声音,他说他们已经到了家门口,他们的南多回来了。

伊维塔率先迈着大步出去了,其他人立刻跟上。几辆车依次停在宅邸前,她谨慎地站在原地打量,一动也不动。车门纷纷开了,伊维塔看到奇怪的景象,她从来都不喜欢的堂姐埃尔莎抱着一个一岁左右的小孩子下了车,刚刚请来的保姆立刻走过去接孩子;一个美艳动人的金发女孩被人扶下车,她像是生病了,为此家里还请了医生过来;他们的比利亚叔叔面露喜色,精神焕发得好像刚刚又结了一次婚;然后才是她的里奥叔叔——她也用叔叔称呼里奥了,他没了往日镇静从容的模样,他神色复杂,仿佛失神,有人握着他的手一起下车,他和伊维塔失去的南多叔叔十分相似,但不尽相同,他更瘦一些,但模样同样好看。

伊维塔和洛伦索都呆在原地不能动,拉莫斯首先大步走了过去,拥卝抱了他的朋友。

“又见到你真好。”拉莫斯困难地吐出这句话,在托雷斯后背上重重拍着,不知说什么好。

“我也是。”

只这样两句话,两人就没了说话的功夫。穿着白裙的伊维塔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盯着托雷斯,表情严谨、克制,还带着分愤怒。

“你好,伊维塔,”托雷斯温柔说道,露卝出她熟悉的温和表情,笑盈盈的,“我没想到你能变得这么漂亮。”

带着怒火和委屈,伊维塔怒视着他,呼吸也急促起来,她没回答托雷斯的话,忍无可忍般忽然转身离开了。

洛伦索看着这一幕不知所措,他结巴着对托雷斯解释道:“她可能……太激动了……南多叔叔。”

说出三年没出口的那个称呼,他像个孩子似的忽然哭了起来。

托雷斯抱住他,温柔地拍着他的后背。

“都是大孩子了,还哭。”

洛伦索可不管了。

“以为你去世了……我们都要难过死了……你还不让我哭……”

他不管不顾地哭号起来,比利亚觉得好笑,并且非常不卝厚道地笑出声来。

“都长这么高了,”托雷斯拍着洛伦索的后背叹道,“也不知道有没有恋爱。”

“根本就没有,都是你搅和的……”洛伦索哭号着说。

“是,是,都是我不好。”他拍着洛伦索的后背安慰道。

与众人一一拥卝抱问好后,大家这才回到房子里,伊维塔不在,托雷斯和里奥一起去她房里找她,到底哄着把她劝了出来,她哭过了,红着眼睛和他们一起回到大厅。

托雷斯到家后,大家又忙乱卝了半天,医生了解了萨沙的情况后说应当立刻送她去医院,埃尔莎带着几个人亲自护送她去了,蒂亚戈醒了,哭喊着要托雷斯抱,托雷斯抱着他和大家一起吃了饭,饭后蒂亚戈安静下来,又睡着了,保姆把他抱去刚刚腾出来的卧室。托雷斯和里奥回房间休息,刚下飞机不久,他们都累了。

走到二楼西侧走廊尽头的房间,里奥像主人一样推开那扇门。

“我一直住在这儿,所以到处都是我的东西……”

话没说完,里奥听到“咔哒”一声轻响,门被锁上了,他一怔,回头看时托雷斯一把抱住他吻了起来。

“Nino……”

托雷斯把他按在墙上,一面吻着一面解着他的衣服,里奥被他狂卝热的亲卝吻冲击得头晕目眩,甚至没注意自己的外套落到地上、衬衫被解卝开扣子,并被褪到肩膀下。

仅仅是亲卝吻都让他紧张不已,里奥想叫托雷斯的名字,想让他慢些,可就算没有被托雷斯的亲卝吻堵住口腔他也还是说不出话。

托雷斯的亲卝吻卝向下滑去,他细细吻着里奥的脖子和锁骨,双手在他胸前和腰卝腹滑过,然后停留在腰上,让里奥稳稳地站好由着他亲卝吻,从锁骨到胸膛,再到小腹,他的嘴唇细心确认着恋人身卝体的每一寸,随着亲卝吻卝向下,托雷斯俯下卝身卝体,跪着吻他,里奥软卝了腿,顺着墙壁向地上跪去,两人都跪在地上。

“不要我了么?”托雷斯问。

里奥睁开眼,自己的衬衫只剩下袖子歪斜地挂在胳膊上,托雷斯的衣服还没乱。

他握着里奥的手让他碰自己,里奥红着脸,像第一次和他亲近一样,笨拙地摸卝到他的衣服下摆,将套头衫慢慢向上拉去,托雷斯配合他抬起手臂,里奥僵硬地看着托雷斯的身卝体一点点呈现在眼前,从腹肌到胸膛,再到锁骨和肩膀,脱卝下那件套头衫,里奥把衣服攥在手里,不敢看他。托雷斯又开始吻他,这一次他把里奥压在地上,然后拿起他的手,虔诚地吻着他的指尖。

“还想要我吗?”他又问,一次又一次火上浇油,里奥连身上都跟着红了。

“快说,宝贝。”他催促道。

“要。”里奥以微不可闻的声音答道,听到他的答卝案,托雷斯的手滑卝到里奥的腰上,里奥抓着地板,手足无措。

“可以吗?”他问,声音温柔认真,并非挑卝逗,可无论怎样里奥都难说出口,他闭着眼睛点头,亲卝吻又如雨点落在身上。

“我很想你。”

以为要被情卝欲冲昏头脑的时刻,托雷斯又这样说道。他跪在地板上,搂着里奥让他跨卝坐在自己身上,好能更近地看着他。

“看看你,模样也变了,”他说,依恋地吻着里奥,“我好想你,想得要疯了。”

“我才是要疯的那个。”里奥嗫嚅,又被托雷斯吻住。这次他抱起里奥去了床卝上,细心地、缓慢地探索恋人的身卝体,里奥呜咽着,像十七岁那年一样不知所措。

“你还会再离开我吗?”里奥问,泪水顺着眼角留下。

“不会,”托雷斯答道,“还不如杀了我。”他吻着里奥滚下的泪水,里奥握着他的腰,感觉更痛苦和难以忍受。

“不许说,”里奥呜咽着,双手环着他的脖子,“再也不许走。”

“都听你的,全听你的……”托雷斯抱紧了里奥,任由里奥的手指在他背上抓出深深的红痕。

 

多日的忙碌和精神紧张之后,里奥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他睡得很沉,几次迷糊着醒来,感觉到自己被一双臂膀搂在怀中,他想要和Nino说话,说什么都好,他只想再听听他的声音,再看看他。但每一次他都被睡眠再次俘获,终于醒来时,已经是黄昏了。

里奥睁开眼时,托雷斯已经醒了。他正轻卝吻着里奥的肩膀,仿佛永远也不打算停下。

里奥动了动,见他醒了,托雷斯贴到他眼前,在咫尺间望着他。

“睡醒了吗,宝贝?”

又听到他的声音,又被他这样称呼,里奥身卝体中升起一阵暖热,他点点头,托雷斯低下头挑卝逗地咬着里奥胸前。

“Nino……”禁不住挑卝逗,里奥低声抗卝议道。

托雷斯停下,压在他身上又吻着他的嘴唇。

“别再睡了,一会儿天黑了,晚上要睡不着了。”

里奥刚点了点头,托雷斯又说道:“而且我们一下午都呆在这里,再不出房门,大家要笑我们了。”

里奥腾地红了脸,这个人怎么这样,一回来就惹得他三番五次脸红。

“开玩笑呢,宝贝。”他又抱住里奥吻了起来,里奥被他吻得头脑发晕,最后托雷斯压在他身上,枕着他的肩膀和胸膛。这多少让里奥不适,但这份重量给他非常安心的感觉,Nino就在这里,里奥闭着眼,手指插卝进托雷斯的头发中,他偶尔会吻里奥,嘴唇的每一次触卝碰、亲卝吻和吸卝吮都让里奥沉迷。

“这几年没和别人在一起过?”托雷斯抬起头来,下巴抵在里奥胸前望着他。

里奥摇摇头。

“为什么这么傻?”

“没想过那些……也不是故意忍着,就是没感觉。”

“我不回来,你还打算一辈子这样下去?”托雷斯问。

“再过几年或许会和别人约会吧,还没想过。”

托雷斯低下头去,在里奥胸前缓缓吻着。

“不许这样,就算以后再有什么情况,也不许你这样闷头闷脑傻下去,就算不想恋爱,偶尔约会也很好。”托雷斯说。

“别说这些,”里奥在托雷斯耳朵上捏了一把,“还敢说这些话吓唬我?”

“我错了,宝贝,不说了。”他笑盈盈地抱住里奥和他接卝吻,抬起头再看着里奥时,漫不经心地轻卝吻他的嘴唇:“你的嘴唇被我吻肿了,宝贝,红成这样,今天大家非笑话我们不可了。”

“还说——”里奥扭过去,要把头埋进枕头里,托雷斯跟着吻上去。

“你的脸色好不自然,”里奥摸卝着他,“连着几年没见到太阳,你会生病的,明天我们去医院吧,顺便看看萨沙。”

“好,我也想检卝查一下,带着蒂亚戈一起去。”

“蒂亚戈是哪里来的呀?”里奥问,“我收到照片的时候差点以为你真和别人在一起、还生了孩子。”

“怎么可能,”他笑了笑,然后说道:“我不知道,有一天叶戈尔忽然抱着他来,说如果我不打算接受这孩子当我的狱友,他就把孩子丢到雪地里去,反正他不会费心养着他。”

“真是个疯卝子,”里奥叹道,“他的父母在哪呢?”

“如果蒂亚戈已经落到叶戈尔手上,我不敢对他父母做出多乐观的猜测,”托雷斯说,“看来我们有很多事要做了,打听他父母的下落,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们。”

“他本来就叫蒂亚戈吗?”

“不,他刚来的时候没有名字,”托雷斯说道,声音忽然温柔起来,眼神也软卝了,“我为了你才给他取这个名字……在北欧的家里,有一天你说‘蒂亚戈’这名字很好听。”

“是啊,我说过……”里奥轻声应道,笑着向托雷斯回望,他闭上眼,因为Nino的亲卝吻又覆了过来。

房间里好一会儿没声音,里奥的手臂又紧紧搂住托雷斯的后背。

“听说你和我结了婚,可我不在场,我们要重来一次。”他说。

“还敢提……”里奥抓着他的肩膀轻声呜咽,“还以为你死了……你要逼疯我了……”

回答他的是冲散理智的感官愉悦。这不可能是自己,这一切不会发生,无论心脏或身卝体,他们早在几年卝前就开始了漫长的衰竭和死亡,他早已失去感觉,无法爱上卝任何人,无法对任何人产生欲卝望,他活着,不渴望任何东西,什么也不要,没有什么能诱卝惑他,他早已忘了那些……早就忘得干干净净……

可Nino并不理会。他打破能破卝坏的一切东西,让他破碎又重生。曾以为再也不能体会到的快卝感忽然回到身卝体中,眼泪在痛苦和彻底的喜悦中滚下。

“你总是这样。”他哭着,又变成十五岁的那个自己。

你总是这样。眼泪在今天开了闸,三年也只哭过一次,今天却三番五次滚下。都是他招惹的,都是这个人,每一次他都是这样。

托雷斯捧住他的脸吻得他喘不过气,就连亲卝吻,他也能引得自己无法克制。

 

黄昏还未到来,托雷斯和里奥又睡了过去。这不是亲卝密的最好时机,他们都太疲倦,但此刻对恋人的渴望比任何东西都强烈,一整个下午他们都在床卝上,睡去又醒来,亲卝吻爱卝抚,轻声细语。

里奥以为自己在梦中,托雷斯也同样有这种感觉。

将醒时,身下柔卝软的床铺让他陌生,怀中的躯体也让他诧异。睁开眼打量,他已经不在寒冷窄小的监卝牢中,手臂中还揽着恋人。注意到里奥在怀中,他不能再浪费时间去思索这是不是梦了,他俯下卝身去,亲卝吻里奥光洁的裸卝背和结实精瘦的手臂,他又闻到那种像是从皮肤和头发中沁出来的带着暖意的感觉,里奥的味道。

没有人像你。只有一个里奥·梅西。

他仍旧是变了。脸颊上的肉少了,凹陷下去的眼睛也更深邃,连身卝体也不同了,托雷斯的手滑过里奥的腰,他的身卝体结实了不少,想到他十五岁时树枝一样瘦弱的身卝体,托雷斯笑了。

即使是被卝关进监狱,犯人们至少还有放风时间,托雷斯却被卝关在狭小的牢卝房卝中整整三年。三年足够他花时间想清楚很多东西,他回想自己的生活,从幼年时被谋杀的父母,到被误杀的三个表兄弟,只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不应该再继续了,出现在他生活中的死亡与意外那样多,回想这些不会是有趣的体验,他正想放弃这漫长的回想,另一个想法缓慢地钻出土地般出现了——这些事已经发生了,他还要怕想起它们吗?

死亡比其他东西更早出现,尤其是死在他手中的。他疯狂的、不计后果的十五岁,他手刃杀卝害父母的仇人,然后跪在血泊中看着那抽卝搐的身卝体发卝抖,他没有复仇的快卝感,这和他设想的不同,死亡是那样活生生的东西,温热的、令人作呕的鲜血不断从那具身卝体中流卝出,肢卝体还未死去时恶心的、温吞的气味涌进鼻腔,瞪圆的、突出的眼球,抽卝搐不止的身卝体。

他杀卝人,他害怕。

完成复仇,同时前所未有地感到困惑。

这是正确的事吗?因为那人杀了自己的父母,所以自己就杀了他——这听起来应当是正确的事,可他为什么还是感觉恐惧、恶心、后悔和害怕?

那人咽了气。从这一刻起,他就是杀过人的人,这一事实无法逆转,他做出了不能弥补、不能挽回的事,任他如何后悔,都没有退路了。

还只有十五岁的托雷斯回了家。他甚至没有费心洗去那一身脏污。他感觉到自己是污浊的,他不愿清洗这一切来做出洁净的表象,他手上有别人的血,他杀了人,他不能对任何人隐藏这事实,包括自己。

他晕头晕脑,甚至穿着带血的衬衫去吃晚饭。桑斯的人们对与众不同有着惊人的包容,由着他穿着脏污的衣服出现在饭桌上,头发上还沾着血。

知道他做了什么,人们对他表示赞赏和祝贺,并安慰说他会很快忘记这一时的不适,桑斯家的孩子都是这样过来的。接下来,他们讨论起了更多的复仇与谋杀。

托雷斯手刃杀卝害父母的仇人,但在桑斯看来这还不够,他们要继续为何塞与芙洛里报仇,一条人命不能换两条。桑斯在外的名声向来霸道且不讲道理,但在他们看来,他们有足够的道理可讲,桑斯的人绝不受半点委屈,一旦被伤害就要变本加厉。于是他们讨论起了更加疯狂的报复手段,波及到凶手的整个家族。人们在餐桌上慷慨激昂,扬言要用何种恐怖的方式制裁和惩罚他们。可怕的是他们还真的这样做了。

托雷斯努力对这一切视而不见,他没有参与后期的报复。他穿着脏污的衣服去父母的墓地,想告诉他们自己为他们报了仇,但他说不出话。太阳毒卝辣地照在他身后,让他浑身发烫,甚至连脸颊也热了,他感到羞愧,并为此不解,他报了仇,这应当是正确的事,可他感觉不到正确。他看着父母的墓碑,看着自己的影子。他脑中闪过无数个年头,许许多多他都忘记了,但唯有一点记得清楚:他不可能有正常的人生了。他任由别人毁了他,也任由自己毁了自己。

噩梦一样的十五岁。单薄的、一无所知的、容易被塑造和毁灭的十五岁。他一直认为自己和安德里亚斯是同一种人,他们被外界毁坏,同时自甘堕卝落,乐于变成现在荒唐可笑的模样。

里奥并不是一个完全的对立面。托雷斯和他共度七年时光,但仅仅是在那七年中,托雷斯也感觉到他所见到的并非是里奥的全部,一些重要的想法、过往与感觉,里奥并未和他分享。里奥没有单纯、顺利的生长环境,他身卝体中藏着黑卝暗的过往,也拥有强大的力量。

里奥醒来,打断了托雷斯的思绪。

他伸出手臂去碰托雷斯的脸,托雷斯用亲卝吻回应他。

“我想问你,宝贝……你参加了我的葬礼?”

里奥被这冰凉的问题浇醒了。

“对啊,你的葬礼,”他回想着,“火化,下葬,牧师说了很多话,人们在落土前把花扔到棺木上……我记不清了,那天的事我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敢回想。”

“你是怎么……”托雷斯迟疑问道,“熬过来的?”

“我做要做的事,”里奥说,想起那时他回答苏亚雷斯的话,“你活着,我们举行婚礼,你死了,我为你抬棺卝材……那时就是这么想的,该做什么做什么。”

“我怕你会很难过。”

“确实很难过,”里奥靠在托雷斯身上,“但我什么都做得到。”

“你说的轻巧,这根本没那么容易做到。”托雷斯说。

“当然不容易……但麻木就好了,麻木总能让人活下来,之后或许变好,或许变坏,总会有变化……总归是活着。”

“我没办法想象你是什么样的感觉,”半晌后托雷斯说,“我虽然被卝关起来,起码还知道你活着,但你以为我死了……”

里奥回想着,在以为托雷斯去世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死去似乎都是个更好的选择,他知道自己不能轻易赴死,但死亡的念头如此诱人,他无法不被其吸引。

“我找不到合适的方式对你描述,但那时候死去好像是更容易的选择。”里奥坦白说道,可为什么从没想要将那想法付诸实践?他回想着,那时情况固然难熬,但心底仍有一处执拗地认为自己能熬过这一切……认为自己能做到任何事。若说死亡,那选择太容易,他心中还留着骄傲,不能容忍自己就这样轻易屈服。

“还是让你受苦了。”托雷斯抱住里奥,摸卝着他的后背和头发。

“现在想起来已经没关系了。”里奥答道。

“怎么可能?”

里奥摇摇头:“但确实是这样……感觉就像是,”他寻找着词句,“你可以不需要任何理由就能活下去,你可以在失去任何东西后活下去,无论当时天塌地陷的场景看起来多么绝望,”说完这些,里奥立刻补充道,“我这样说绝不是认为你不重要,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托雷斯望着他,过了好久,才长长地叹息一声。

“你已经变成了太好的人,我要配不上你了。”

“别乱说,”里奥轻柔地环住他的脖子,“如果没有你,我不会变成现在的自己。我记得你那时说过,如果有人故意欺卝骗我、如果遇到的不是你,我现在恐怕已经被毁了,变成我自己都瞧不起的模样。”

托雷斯不会相信。

“你是里奥·梅西,你只会变成最好的自己。”

“那你呢?”里奥柔声问道,“你是我的Nino,你是我见过最了不起的人。”

“你是不是看上别人了?”托雷斯笑道,“嘴变的这么甜?”

“和你说几句实话你也要挑毛病,”里奥掀开被子坐起来,“你倒是说说,我能看上谁?”

托雷斯搂住他,厚实的手掌在里奥后背上摩挲着:“比如阿奎罗、苏亚雷斯……甚至安德里亚斯……”

“全是胡说,怎么可能……”话没说完,里奥忽然变了表情。托雷斯注意到,吻着里奥的颈子问道:“怎么了?”

“我亲了罗尼,”他说,本来觉得难以出口,但还是咬着牙一口气说完了:“还被安德里亚斯和内马尔亲了,后两个都是他们主动亲我的,不怪我,但罗尼那次……”

他吭哧着对托雷斯解释了那几次的状况。听过后托雷斯没有吃醋的反应,回道:“没事,这没什么,别想了。”

里奥怔怔地出神,过了半晌,托雷斯说道:“我忘了有没有告诉过你……”

“什么?”

“第一次见到你那时……过了没多久,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他的手指绕过里奥耳边短短的一绺头发,里奥困惑地看着他,然后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在说什么?”

“我早就喜欢你了,在桑斯庄园的时候开始就是……我也不记得为什么一直没提起这件事。”

里奥努力回想着,他不记得托雷斯是否说过这些,但似乎对此有些隐隐约约的印象,至于是托雷斯曾说过、还是自己的感觉,他就记不清了。可这些都不耽搁他此刻的惊讶。

“你什么都不知道啊,小笨卝蛋,”托雷斯笑道,“那时候我就喜欢你,可我是个成年人了,还是桑斯的人,不能想卝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忽然出现在家里,每天晚上去看你是我最放松的时候,你还能直接说出你的心意,可我呢?喜欢你也不能说,还要做出一副大人样,你是巴萨的人,年纪又小,这种眼看着没可能的事我当然不会开口说,但也不可能一丁点反应都没有,有些举动看起来像不经意,其实都是故意的,就是想那样做,想和你更近些……”

里奥看着他,像是在着迷又不知所云地听他讲述别人的故事。

“可是……是什么时候……”

“你记得有一次我好几天没去看你,隔了几天回来了,晚上我穿着沾血的衣服去你房里……那天特别累,心情也不好,可看见你……感觉没有什么比见到你更让我高兴了,我借口累了、受伤了所以要住在你房里,那些伤对我来说算什么,走几步回卧室能有多远,可我想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会放松卝下来,会更开心。那时候我就喜欢你,但我知道没指望,只好不说,也不能表现出来。”

“为什么不告诉我?”

“一开始我就配不上你,为什么要告诉你?你年纪那么小,什么错事都没做过,为什么要和我这样一身污点的人在一起?”

“可后来……后来我去找你,又和你见面的时候,你就像是、像是不得已才答应和我见面似的!”里奥愈发清卝醒了。

“如果是为你好,当然不见面是最好的选择,我希望你和同龄的孩子在一起,而不是一个像我这样的人,但如果自私一点,只为我考虑,我巴不得我们见面,因为我早动了心,就算知道没结果、也想和你有更多接卝触,可那样对你不好……你也看到了,和我在一起,并没有多少好处。”

里奥听着,嘴角微微弯起,心中又哭又笑。

“什么好处?”他哑着嗓子问,望着托雷斯,“什么好处比得上你?以为你死了、和你分开三年,这些都不好受,但再可怕的事我都能经受,你相信吗?我已经被你宠得天不怕地不怕了……可你害得我以为自己单恋了好几年。”

“我一直以为我们的事会无声无息地结束,以为你过了那阵热情和劲头就会忘了我,不再和我见面、不再对我感兴趣,和同龄的孩子出去玩、去约会……我一直以为会这样,所以在我能控卝制的范围内不表现得对你动卝情,这样你就不会太依赖我,就会有更大的可能早早忘了我、去过正常的生活。”

“‘正常’让我感觉乏味,”里奥摇头,“在你之后,我已经不想要那样的日子了,可你太狡猾了,我还以为那时候你只是应付着和我见面……”

“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和你见面?一旦被巴萨或者其他帮卝派发现都会把我卷到麻烦里不是吗?你以为一个毛孩子只要不停缠着弑亲者托雷斯、他就会心软卝了?”他搂住里奥,“我是为你才心软的。”

“可为什么你会喜欢……”

“你是我的生活里唯一例外的存在,”他答道,“在计划之外,和生意或桑斯都无关……在你身边我很放松。”

“可如果有另一个人呢?”里奥问,“也像我一样,也喜欢你……”

“如果那时出现在桑斯庄园的是另一个孩子,也来自一个像巴萨这样的集卝团,和你差不多年纪,差不多性格,我喜欢的就会变成他吗?我想不会,我要的只是你。如果换做你的话,那时候你遇见的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你就会喜欢上那个人吗?”

里奥略想一下那个情景,一个面容不清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那时暂住的房间里,他条件反射地摇头。

“不可能,不会,不要。”他连续拒绝道。

“所以就是这样了。”托雷斯微笑。

“简直让人发疯,”里奥仍以迷蒙的目光注视着他,“你让我像个傻卝瓜一样,一直以为你并不喜欢我。”

“我做错了,都是我不好,让我怎么补偿你都行,”托雷斯说,“那时候和你见面有几个月了之后我还在想,说不定过两个月你就会忘了我了,被学校里的同学约走,以后我就不用再打扰你了。”

那时托雷斯脑中一直抱着这念头。他在等着某一次他通知里奥见面的时间时,里奥回卝复他说这周有事,不能赴约了,再过两个星期,他再提出见面,里奥依旧如此答复,到此托雷斯就会知道里奥不再想和自己见面了,或许是有了约会对象,或许是学校或朋友们的活动太多太忙,无论是哪一种托雷斯都愿意松手,同时感觉到一阵刺痛与疲乏,他的人生没有多少好事发生,这一次不过又是如此罢了,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他始终没有等来里奥无法赴约的消息,每一次他都准时出现在见面地点,最初他欣喜若狂,后来他沉静了不少,再后来他被卝迫搬出巴萨。这件事忽然提醒了托雷斯,就算没有他参与进里奥的人生,里奥也不可能过着正常的生活,他是巴萨的人,他早就扎根在这地卝下世界里。

忽然间他不用再苦涩地等待里奥拒绝赴约的消息了。对自己来说,他有足够的理由和他恋爱。反正里奥的世界不会平静,若和自己在一起,托雷斯还能照顾他安好,为他提卝供保护,和他想要无偿给出的、足以宠坏他的一切。

他的里奥啊。

“Nino,你害苦我了。”里奥轻轻说道,如同叹息。托雷斯搂住他吻了起来。

 

作为找到里奥和救出托雷斯的人,萨沙已经被当做桑斯的恩卝人看待了,为此埃尔莎亲自带着人去医院陪她、保护他,也不管家里有多少事,她都干脆在医院里住下了。托雷斯回来的第一晚,伊维塔代替埃尔莎张罗了这餐重要程度堪比新年宴会的晚饭,不仅如此,一整个下午过去,里奥和托雷斯走出卧室时,发现桑斯已经以订婚的准备装饰一新了。

“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再换上结婚的装饰,”伊维塔解释道,“日子选好了吗?”

“哪有这么快的,”托雷斯答道,晚饭还没开始,他们在桌旁聊着,“再说我们还要和里奥的父母商量,也要看他家里人的时间安排。我要先前去见他们。”

伊维塔笑了:“都没和里奥结婚就消失了三年,还带回来一个孩子,岳卝父母不会给你好脸色的,等着瞧吧,说不定人家觉得你这人太可疑,不愿意接受你呢。”

“你说的是,我得提前做好被打击的准备,这么出类拔萃的里奥·梅西给了我,岳卝父母要难为我也正常。”

他们说笑起来,里奥还没想这么多,他只是告诉托雷斯他又见到了父母和妹妹,没想到他已经打算去见他们了。

“你们这几天什么打算?我能跟着你们吗?”洛伦索问。

“明天要先去医院,去看看萨沙,我和蒂亚戈要检卝查一下卝身卝体,”托雷斯说,“然后我们先去巴萨和里奥的家人见面,再去北欧探望里奥的父母和妹妹,还要去看你们的小叔叔,有可能把加维诺一起接回来,毕竟有婚礼要参加呢。”

忙碌的日程让里奥吃了一惊,他从没想过和托雷斯再见面后要面对的是这一系列事。

“我可没想到你回来以后要做这么多事。”

“你要是不喜欢,我就自己去,你在家等着我,或者可以取消的我们都取消,听你的。”托雷斯说道。

“不,还是我们一起吧,”里奥笑道,“做什么都好,总好过你不在这儿。”

 

第二天里奥和托雷斯抱着蒂亚戈去医院了,伊维塔还有事要做,洛伦索跟着他们去了。托雷斯和孩子先检卝查了身卝体,两人除了营养不良外没有其他症状,里奥长舒一口气,几人转身去住院部探望萨沙。

萨沙被严密保护起来了,这层楼上到处都是桑斯的人。萨沙的隔壁病房被埃尔莎当成办公室,她会在那里处理公事。

找到萨沙的病房,里奥首先推门进去,迈进房的一瞬间他感觉如沐春风,仿佛他走进的不是病房,而是异世界中的世外桃源。

萨沙躺在床卝上,她穿着白色病号服,金发披散,仿佛浑身都在发光,少了顾虑、有了充足的休息,她再次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己的美丽。而埃尔莎以十足军火贩子的模样懒洋洋靠在沙发上和萨沙聊天,她交叉着一双长卝腿,帅气又利落的模样再次让里奥感叹她和托雷斯的相似。

“上午好,”埃尔莎起身迎接他们,萨沙也笑盈盈地望了过来。她伸出双臂,里奥走过去,被她抱住。

“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你又救了我。”

“这可能是命中注定了,”里奥笑道,“你也救了托雷斯。”

“抱歉牵连你们,”萨沙握住里奥的手,“如果不是那时候你带我去医院、让我离开叶戈尔,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我给你们添了太多麻烦。”

里奥摇头:“别这么说,我不会后悔救了你。”

莎萨久久地抱着里奥。松开他后,又和托雷斯短暂拥卝抱。

几人聊了一会儿,问清了萨沙的身卝体状况,医生说她半个月后就能出院了。

“我能联卝系到罗纳尔多,”里奥说,“他一定有伊莲娜的联卝系方式,你需要吗?我可以现在就问他。好像伊莲娜也在巴塞罗那呢。”

萨沙摇摇头:“我想等出院以后再考虑这些。”

蒂亚戈扭着身卝子叫了起来,从托雷斯怀里伸着手向萨沙挥,萨沙接过孩子抱着,蒂亚戈摸卝着她的脸和头发。

“他还挺喜欢你的,”埃尔莎说道,她刚要继续说什么,手卝机震动起来,她看了一眼屏幕,在极其短暂的瞬间里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她立刻拒接了来电,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在沙发上坐着,一言不发,放松的指尖收拢到掌心。

“都还好吗?”托雷斯问。

“没事。”埃尔莎摇摇头。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埃尔莎的下属把她叫出去了。

 

克里斯破天荒地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他不负责任地在雷特和浅水湾的生意中消失了,卡卡怎么劝说都没用,他推掉这件工作,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和科恩特朗有来往。

“你这样太不负责了,”Mesut对牵线失败十分恼火,“这是你的工作,你怎么能半途而废?”

“我愿意为你们去死,”克里斯抬头看着他和卡卡,“给我枪,让我去帮你们暗卝杀政卝要和对手,我一定办到,哪怕中途失败、死在任务里我都心甘情愿,但我不能再接浅水湾的活儿。”

“你不愿意就算了,”卡卡叹道,“也不是什么大生意,我亲自接过来,卡西不会说什么。但你真不再考虑一下?”

克里斯摇头。科恩特朗在餐厅中的亲卝吻将他的盔甲打得粉碎,他不能再和他有来往。

 

两个星期后,克里斯偶然在酒吧里见到科恩特朗。他故意避开科恩特朗负责的地方,去了一家从未去过的酒吧,当金发的葡萄牙人出现在吧台旁时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隔了十几个人,在远远的一张小桌旁,克里斯着意打量着那人,他以为自己看错了,但对方只能是科恩特朗。

他倦怠疲乏地出现在吧台旁,能看出来是在等人——或者说,在期盼着什么。克里斯正以为自己很快会见到科恩特朗那个大块头男友时,一个陌生的面孔走了过去,两人显然并不认识,刚刚见面,他们聊了几句,那人的手试探着落到科恩特朗的手臂上摩挲,他们交谈着,过了一会儿,那人把头埋在科恩特朗身上吸卝吮他的脖子,金发男人对此并不适应,他垂着头,紧卝抓着膝盖处已经有了褶皱的裤子,但并未拒绝。

克里斯坐在光线暗淡的角落中,固执又痛苦地望着他们,他期盼科恩特朗能看过来,能看到他,然后拒绝那陌生人,告诉他自己见到了朋友,不能和他继续。但他不能去阻止科恩特朗,他是个与自己非亲非故的成年人,如果他想要这样做,克里斯有什么理由拦着他?

在喧闹阴暗的角落里,克里斯眼中的光被大块大块吞噬掉。那陌生人抬起头来,对科恩特朗说了什么,他们开始接卝吻。克里斯望着他们,有人掀开他的皮肉,烙红的金属压在血肉上,让他疼痛难忍,可他还是由着这痛苦继续,无助地、几近绝望地看着他们。

那人的手指插卝进科恩特朗杂乱的金发里。扳机扣动,子弹从克里斯心上打穿。

他们起身离开了。克里斯想跑出去拦下他们,但理智和懦弱阻止了他:自己没有资格对科恩特朗的生活说三道四;而且他也没有勇气再面对他。在餐厅的那个吻之后,克里斯确信自己已经被科恩特朗俘虏,下一次,只要他再对自己开口说话,只要一个字,一个动作或表情,他就会跪倒在科恩特朗面前毫无尊严地乞求他的爱情。

克里斯相信许多东西随爱情一起死去了。他有卝意打探过几次科恩特朗最近的行踪,听说他最近时常与许多从未见过的生面孔有来往,他与许多人有瓜葛,但这甚至不是为了寻求性卝爱,克里斯更多感觉到的是一种故意的自暴自弃和无处发卝泄的怒火。

同样也是在这段时间,克里斯听说了科恩特朗在几个星期前已经和当时的男友分手的消息。

 

又过了很久,在一场宴会上,克里斯又见到了科恩特朗。这一次他把自己放在角落的沙发上,抱着卡西的孩子马丁不言不语,克里斯见到他们时,孩子似乎困了,提不起精神,于是趴在他身上,无趣地玩着手指。科恩特朗露卝出倦怠的神色,偶尔对孩子说些什么,那漂亮的孩子哪里也不去,稳稳地搂着他的脖子。

见到他乏累的模样,克里斯控卝制不住脚步,他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科恩特朗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

“好久不见了,”克里斯说,“最近你还好吗?”

小马丁趴在科恩特朗身上睡着了。科恩特朗听见他的话却不回答,他空洞地睁着眼,仿佛在望着空气中的灰尘。

“不好。”

半晌后他忽然答道。他干脆的答卝案吓了克里斯一跳。那个迷糊又犹豫的科恩特朗消失了,他从没见过他这样冷漠又饱含怒气的样子。

“抱歉。”

科恩特朗不问他为什么抱歉,也不答话。

见到小马丁睡着,卡西走过来接替科恩特朗,让他去休息一会儿。金发男人看也不看克里斯,离开大厅,走进走廊,克里斯跟了过去,就好像他生来即是如此,必须跟随科恩特朗,无论他去什么地方。

科恩特朗不管他,大步流星穿过走廊、走下楼梯。克里斯跟在他身旁,不问他们去哪里,也不说话。

科恩特朗上了自己的车,克里斯垂着头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去,谁也没对他们忽然的行动表示异卝议。发动汽车,科恩特朗驾车离开举办宴会的酒店。一路上他们都沉默着,科恩特朗直视前方,愤怒而沉默,克里斯一动不动,垂头望着放在膝盖上的手。

车在一栋宽敞的房子前停下了,科恩特朗顾自下车、开门,仿佛没看到克里斯这个人,后者快步跟上他,尽管他也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进了房子,科恩特朗打开灯,脱掉外套,回过头来问克里斯。

“你在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嗫嚅道。

科恩特朗一步步走近,克里斯贴在门板上,金发男人品尝似的吻了吻他的嘴唇,克里斯不敢回吻。科恩特朗比他矮一些,吻他时还要抬头,但克里斯却感觉科恩特朗才是主导整件事的人,自己只能由着他,顺着他,无论他要做什么。

交换着碎吻,就在克里斯刚刚想要加深这个吻时,科恩特朗警告似的按着他的肩膀把他按回到门板上。克里斯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科恩特朗开始解卝开他的衣服,克里斯伸开手臂,由着科恩特朗脱掉他的外衣,解卝开他的衬衫扣子。

他们断续的、破碎的亲卝吻忽然停了。科恩特朗看着他,表情厌烦。

“走。”

他命令道。

克里斯诧异地睁开眼,自己的衣服被剥了一半,衬衫早被解卝开,外套也落到脚边,科恩特朗却让他离开。

按照这一整晚事态的发展,他应当顺从地离去。可克里斯仍站在原地。

“我不走。”

他拒绝听从对方的话。科恩特朗望着他,顺着克里斯被解卝开的衬衫滑卝动着指尖,他冰凉的手指偶尔碰到克里斯的皮肤,像寒冷时节的雨,一下下浇着克里斯身卝体中的那团火。

“你想怎么样?”科恩特朗问。

这话不该是他问。克里斯躲避着他的目光。想要这样问的是自己,科恩特朗到底想卝做什么。

“我想留在这儿。”

空气停滞,科恩特朗望着他,手指在他胸膛上滑卝下去,克里斯几乎想求他停下,他指尖的冰凉从雨滴变成了柳叶刀,精准地剖开他的身卝体,冰冷的器械伸进火卝热的血肉里。

“你想留在这儿?”他贴到克里斯耳畔,“在我吻过你就被你一言不发丢在餐厅里之后?在你拒绝和我有工作来往之后?”

如同什么东西在耳边轰鸣着炸裂了一般,克里斯忽然明白科恩特朗最近的消沉和反常。

“可……那时候……那时候你还有男朋友……你忽然吻我……我……”

以从未有过的慌乱和无措,克里斯结巴着说道。

“你什么?”

你根本不会喜欢我。我不知道你的亲卝吻是什么意思,再这样痴傻地爱着你,这要杀了我的。

那些想法清清楚楚地在脑子里转着,可他就是说不出。

“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们就别再来往了,好么?”他苦涩地问道。

科恩特朗打量着他。

“是谁今天晚上跟到我家里来的?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你跟过来干什么?”

克里斯嘴中一阵苦涩,他去探究原因,最终缓慢地承认了。他总是这样,每一次恋爱都在对方动心前就陷了进去。

他甚至爱上他了。

克里斯躲避着科恩特朗的目光,他现在真的想离开了。左手摩挲着门把手,右手撑在胸前,想要推开科恩特朗。

但科恩特朗忽然吻了他。

不同于刚刚试探和品尝的碎吻,他久久地吻着克里斯,手臂也环上脖子。

眼泪爆卝炸般在眼中震荡开,克里斯软卝了腿、向下跪去,科恩特朗俯身吻他,然后抬起头来,抹掉他眼边的泪。

“你怎么了?”

克里斯摇头,咫尺之间,目光对视,眼前的人却永远都不能体会自己的感觉。眼泪不住流淌,好像他还只是个不知事的孩子,不能控卝制情绪,也不能去想这样的举动会如何丢尽自己的脸面。

他不明不白地亲卝吻自己,就好像自己也不过是科恩特朗每天随意带回家发卝生卝关卝系的对象。他不想以这种方式和科恩特朗亲近,他不想要这样的亲卝密。科恩特朗就站在那里,低头看着他,阴影覆在脸上,并不知道克里斯如何卝在乎他,如何爱着他。

他跪在地上,抬头望着金发的葡萄牙人,仰着脸庞,泪水如注,自眼角流下,滑过耳畔。为了他只有挫败的爱情,为了他永远不能得到的一切。就在这儿,就在今天,大哭一场,颜面尽失,让所有委屈和愤怒都流光。他停不下,这不是自己,克里斯蒂亚诺从来都自视甚高,他不应当就这样屈服在爱情里。他徒劳地否认,但泪水不会为此停下。

曾经他喜欢着一个人,为他烦恼,为他忧心,和他争执,和他打架。现在他爱着一个人,为他心碎。

科恩特朗被他的眼泪与眼中的痛苦惊吓。他呆滞地看着克里斯跪在地上、仰头望着他哭泣,最终那苦涩的、哭泣的脸上多了一抹苦笑,仿佛嘲笑自己一般,克里斯露卝出难看的、勉强的笑容,他抹了抹眼睛,僵直地从地上站起,眼中还盈着未干的泪,他看不清东西,回身去摸冰凉的把手,迟缓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套还丢在科恩特朗家的地板上。他感觉到冷,但并不想回去取,冷风慷慨地灌透他解卝开扣子的衣衫,他走入夜色,带着清卝醒的痛苦。

月光卝明亮,如水般柔美冰凉。克里斯目不能视,带着脸上僵硬的苦笑和泪痕向前走去,一步步踏在柔卝软的草上,就像踏入一个又一个陷阱。没有虫鸣,没有鸟叫,没有风声,时间为卝所卝欲卝为地在任何它喜欢的时候停下。

他不知道科恩特朗在做什么,但他不能再这样任由自己屈服。或许科恩特朗只把他当做那些他每天在外面随意约到的人一样,共度一夜,再不来往。清卝醒让克里斯痛苦,如果他不这样克制,他早该留在科恩特朗的房子里,顺着他的意愿,无论他要做什么。可理智阻止了他,与喜欢的人,他不想要一场仿佛一卝夜卝情般的、可以被任何人代替的性卝爱。

克里斯抹了把眼睛,他不能再去想科恩特朗,他心中没有自己,自己也不该再这样卑微地爱着他。就从这里开始,就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结束了,克里斯需要一个新的开始,无论是否能如愿,他都要这样渴望着。

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克里斯甚至没听见。他迈开大步,正欲迈出那人的庭院,一双手从胳膊下穿过环住他的腰,被风吹凉的后背忽然有了温度。

他的新开始还未启动就被摧毁了,有人按下按钮,世界崩塌,巨大的蘑菇云卷着尘土,消卝亡万物,毁灭一切。他的渴望,他的改变,他的世界。

嘴唇古怪地颤卝抖着,克里斯想问科恩特朗到底在干什么。他想询问科恩特朗这样做的缘由,到底是只为了让自己留下陪他,还是这意味着他其实喜欢着自己。他说不出话。

克里斯握着那双从背后抱住自己的手,迟缓地转身,第一次把金发男人紧紧搂在怀里。

这颠三倒四、天翻地覆的世界。他诅咒着,在科恩特朗与他不顾一切亲卝吻的时候。这喜怒无常、为卝所卝欲卝为的世界。

他们在冷风翻卷的庭院中亲卝吻,科恩特朗的手臂有力地搂紧了他,克里斯在心中祈求着他永远不要松开手。

 

离开医院后,里奥和托雷斯带着几件礼物去了巴萨。现在桑斯还没公布托雷斯回来的消息,下车后里奥拉着托雷斯的手兴冲冲走进房子,他以为要到楼上才能见到家人,但一进门就正好看到塞斯克和皮克站在门口,正在研究门厅中一个包在巨大包装里的东西。

“你们在干什么呢?”里奥问。

“塞斯克买了个没用的立钟……哎,买了个挺好看的立钟,”皮克说,他走过来拥卝抱好久没见的里奥,走了一半忽然停下了,“这是谁?”

塞斯克也惊讶地望着托雷斯。

“我男朋友,”里奥开起了玩笑,“你们记得的,高个儿,金发,长得特别帅,十年卝前我就和他在一起了,还差点私奔。”

“下午好,”托雷斯微笑道,“里奥把我带回来了,我在牢卝房里被卝关了三年,刚回西班牙。”

“你还活着!”皮克提高嗓门叹道,声如洪钟。

“这怎么可能……”塞斯克走进托雷斯,细细地打量着他,“你没死?葬礼上我们见到的……”

“我没死,那是提前准备好的另一具尸体。”

“坏人准备的?”皮克诧异地问。

“总结得再精准不过了。”里奥嘟囔,认为这句话很好笑。

“坏人准备的。”托雷斯说,里奥觉得他的声音里有一分哭笑不得。

花了几十秒钟吸收这个信息,塞斯克终于回过神来,并露卝出“这么多年我们就摆脱不了他了是么”的表情。

“所以你回来了?”塞斯克问。

“我回来了,以后我会继续照顾好里奥的。”

皮克和塞斯克还呆滞着。

“我们上楼好吗?”里奥问,一手拉着托雷斯,另一只手推着他们俩。

那两人僵硬地向楼梯上走。

“把这钟给我抬到二楼来!”楼梯走了一半,塞斯克忽然想起他那挺好看的、没什么用的立钟,几个下属听见了,围到大包装旁边研究怎么把它抬上去。

进了小书房,三人坐下,皮克叫来用人嘱咐说拿些酒水饮料过来,他说话颠三倒四,说了好半天才说明白都要什么。

“说点儿什么好吗?你们这样不说话我很尴尬的,”里奥说,“哦对了,今天晚上我在家住,Nino和我一起。”

皮克心如死灰地翻了个白眼,还张着嘴,仿佛在诉说“孩子长大迟早会有这一天”。

酒水饮料以快的不可思议的速度端了上来,皮克问起托雷斯之前到底是什么情况,托雷斯和里奥一起解释着,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并非有卝意,但他们实在默契。

“所以就因为你在街上救了个人、事情就变成这样了?”皮克问。

“我总不能看见了不管,”里奥说,手放到了托雷斯腿上,“这件事确实把我们都折腾得够呛,但如果那时候真放着不管,萨沙可能已经被叶戈尔折磨死了……你会后悔我救了她吗?”里奥转头望着托雷斯。

“不会。”托雷斯微笑着摇摇头。

皮克喝着茶,从杯子上抬眼睛打量他们俩,心想着这家伙被卝关了三年容貌竟然没多少变化,瘦是瘦了些,但还是好看。皮克从书柜的玻璃门上偷偷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庆幸他自己也没变老。

“你还活着我很高兴,”塞斯克说道,“就算看你多不顺眼,我也不希望你就那样死了,何况里奥还为此很难过。”

“谢谢,我……”

“我已经没事了,”里奥赶快说,“这两年不是慢慢好起来了吗。”

塞斯克看了看里奥,又看看托雷斯,目光意味深长。他不想直白说出那些话,慢慢好起来?他沮丧、嗜睡、疲劳过卝度、梦魇、去看心理医生,哦,里奥的毛病多了,他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何况也不愿对眼前那个人说。

“等你睡觉恢复正常了,不用去看医生了再说这话吧。”塞斯克说。

托雷斯面露不解,里奥歪了下头,“说不定没事了呢,Nino都回来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是最好的选择。塞斯克看着对面的金发男人。十年了,里奥竟然还是绕不过这个人,还是要和他在一起。

“我希望里奥有正常的生活,现在看来不该抱着这个指望了。”塞斯克说。

“就先放下正不正常不管,这都是我选的,你们也记得的,在和他打算结婚之前,我就一直在家里帮忙了。”里奥说。

塞斯克的目光忽然钉死在了地毯上。

可你却一直没告诉我们为什么。

他忽然想到这问题。里奥仿佛在一夜间忽然下定决心,他越来越多关注家里的事务,询问生意的细节,这些并不发生在他和托雷斯恋情正热的时候……而是在他被卝迫搬离巴萨之后。

事情并不总是那么简单。他过着什么样的生活,也并不都是托雷斯的影响。

再想指责什么都没意义了。塞斯克转换话题,问道:“所以现在你们是什么打算?”

“我来告诉巴萨我要和里奥结婚,”托雷斯轻声说,“我们还没正式举行婚礼,上一次的仪式上我甚至都不在场。”

皮克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叹息,引得大家都看向他。

“我没有其他意思,”他摆手,“但你也知道你们俩的事有多折腾,你活着我很为你开心,但折腾还是折腾,你们现在又要举行婚礼,好像要重来一遍似的,有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感觉。但其实我不讨厌你。”皮克弯腰附身向前,在托雷斯胳膊上拍了拍。

“你们要结就结吧,我们没什么可反卝对的,反卝对也没用。”塞斯克叹道。

“高兴点儿,塞斯克,我这次真的要结婚了,你们终于真正看到我结婚了。”里奥笑着。

“比起上一次确实好多了,”皮克说,“挨一颗子弹总比挨六颗强。”

“你们都不反卝对我就很开心了,”里奥说,“接下来我要再告诉哈维和罗尼他们,然后我们还要去见我爸妈呢。”

塞斯克很想说“希望老丈人给你们当头一棒”,他努力忍住了。

“你们还有回阿根廷的打算吗?”他问。

“呃……”里奥转头去看托雷斯,两人显然还未讨论过这个问题。

“我还没想,现在不太想回去了……我爸妈都在这边,我回去干什么?”里奥问。

“当时不是要丢下生意不管吗?”塞斯克问。

“那时候是因为你们反卝对我们在一起,当时的情况太乱卝了,但现在没关系了,我想暂时就在这里吧。”里奥询问地望向托雷斯,托雷斯点了下头。

“你打算继续在桑斯工作?”塞斯克对托雷斯问道。

“目前是这样想的。”

“你家的继承人没意见?”

“埃尔莎尊重我的选择,我怎么做她都会同意。”

里奥的手卝机响了,是公卝司打来的,他出去接电卝话,塞斯克问:“我们就逃不过这一劫了,是么?”

“看来是这样,”托雷斯笑道,“都到了这个地步,再让我放手实在不可能了。”

“就好像以前我们不同意你就会乖乖放手似的,”塞斯克叹道,“也好,反正都和桑斯做了三年亲家了,你们家待里奥还不错,”顿了顿,仿佛强卝迫自己承认事实一般,“你们给了他最好的,巴萨很感激。”

 

巴萨庄园在大火后重建,再次来到这里,托雷斯感觉十分怪异。房子建在原来的旧址上,但扩大了许多,房屋和楼层的格式和原来相似,但有许多改动,他仍感觉自己走在几年卝前巴萨的旧宅里,但这却不再是原来的地方了。

里奥带他去自己的房间,托雷斯路过楼梯时刚想到几年卝前自己曾在那里把红着眼睛的里奥拉进楼梯间,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那时的楼梯早就拆掉了,现在的房子是后来新建的。

到走廊尽头,里奥推开房门,托雷斯本应该感叹“你的房间原来是这样的”,但这里已经不是里奥从小居住的地方了。

“我还从没来过这儿呢,”托雷斯在起居室里走了走,打量着房里的摆设,“以前也是这样吗?”

“和火烧之前格局差不多,但宽敞了,”里奥带托雷斯到卧室看了看,“可惜小时候睡的床也烧了,这张是按照原来那样子买的。”

“全烧光了?”托雷斯问。

“幸好保险箱防火,”里奥感叹,“只有它留下来了。本来火灭了之后还剩下些楼梯、柱子,但塞斯克不要修整被烧了的房子,一门心思要重建。”

“你刚才说保险箱?”

“你在圣诞节给我的本子在里面,”里奥笑了,“幸好那时我买了。还有住在桑斯庄园时你给我办的假护照、药箱那些东西。另外还有些合同和文件。”

“你把它们放在保险箱里?”

“它们现在还在保险箱里,但我们不能再遭遇另一场大火了。”里奥答道。他笑得轻卝松,那场大火在许多年的记忆中都是阴霾,但多年后想起来,他仍旧会笑,仍是少年人的模样。

托雷斯却忽然想到另外的问题。“这些东西要一直放在巴萨吗?结婚以后你想住在哪?”

里奥听了这句话第一反应是脸要红了,但他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了,只是托雷斯突然回来,他们才相处没几天,想到这问题总是让人不好意思。

“我一直在两边跑,可能住在葡萄园更方便,你要是住在这里,和家里人相处会有些别扭的。但我不一样,葡萄园已经是我家了。我可以随时回巴萨来。东西暂时就放在巴萨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办手续?婚礼前还是婚礼后?”托雷斯问。

他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突然,偏偏托雷斯自己还不以为意,好像只是问里奥想要在园子里养几只兔子。

里奥不想脸红,摸卝着耳朵答道:“婚礼前吧,这几天有时间就去办——哦,确实要早点办,不然我们见了爸妈可怎么说?”

“那我们下午就去,”托雷斯抬起手让里奥过来,“还有婚戒,”他握住里奥的手,摩挲着上面的戒指,“这次我们换一对戒指好吗?”

里奥点头,也认为戴着为上一次结婚准备的戒指不吉利。

托雷斯摘下他的戒指放在桌上,摸卝着里奥手上戴着戒指留下的痕迹。他戴了戒指那么多年,竟然没想要把它摘下来。托雷斯握住他的手吻了吻,拉过里奥让他坐在自己腿上,抬起头和他吻了起来。 

“我可是把证卝件都带全了,”托雷斯接上刚才的话说道,嘴唇擦过里奥的,“这次我是‘有备而来’。”

“你也不提前说一声,”里奥嘀咕一声,担忧地看了眼门外,“我还没和家里人说呢……不说了,反正他们的态度也就是那样了。一件件告诉他们又要结婚、又要办手续的,塞斯克又要炸了。”

“我会哄他们,”托雷斯捧住他的脸继续吻着,“我会求他们……胡言乱语……说尽好话……”

里奥搂着他的脖子,和他吻得急切起来。

“等一下,”托雷斯忽然停下,若有所思地看着里奥,“塞斯克刚才说的是什么?你睡觉怎么了?刚才就要问你,岔过去就忘了。”

“睡觉怎么了?”里奥被他吻得迷迷糊糊的,茫然睁着眼反问,“我又没和塞斯克睡。”他又抱着托雷斯和他吻了起来。

他没尽兴,托雷斯搂住他和他细细吻着,里奥来了兴致,手指插在托雷斯的金发里,搂着他不让他动,和他吻个没完。过了好半天里奥终于推开他,脸上红扑扑的。

“怎么停下了?”托雷斯笑着问。

“你明知道,”里奥在他肩上按了一下,“大白天的,万一一会儿家里谁过来叫我,我们却在卧室里锁着门,多尴尬。”

“如果在葡萄园就不会有人管这么多,”托雷斯笑着搂着里奥的腰让他贴着自己,“伊维塔和洛伦索长大了,蒂亚戈还小,不懂事。”

“那也还是尴尬,我可不想他们打趣我。”里奥咕哝道。

“有我呢,我挡着,”托雷斯笑道,在里奥通红的嘴唇上又吻了吻,“塞斯克说你晚上睡觉有问题,是吗?”

里奥这才想到他说的是什么。自己刚刚一心只想和Nino吻破嘴唇,根本没留心他在说什么。

“有点小问题,”他犹豫着该如何解释,“其实也没事……就是说,如果我半夜醒了、要出门,别让我出去。我会说我要去找你……你拦着我别出门就行了。”

“去找我?”托雷斯惊讶地看着他。

“我会说我要去找Nino,或者说要去桑斯庄园,类似的话。”

“可怎么会这样?”托雷斯问。

里奥困难地想着搪塞的借口,但转念一想,这件事搪塞不过去,对托雷斯更是没什么可遮掩的。

“我想见你,白天清卝醒时我知道找不到你,但梦里的我不这么想,还以为你在桑斯庄园,就是要去找你。我去看医生了,这段时间好了不少,收到叶戈尔寄来的照片之后睡不好的时候就更少了。或许已经好了。”里奥笑着,托雷斯却笑不出。

“什么时候再去看医生?”

“过几天,我还没预约,”里奥笑道,“我们要先去办手续、见爸妈呀。”

“真的不严重吗?还要其他表现吗?”

“没有了,我的Nino,别担心。”

“有病历吗?下次你去看医生的时候我陪你好吗?”

“好,下次我们一起去,医生会告诉你的,我都说了没事了。”里奥答道。托雷斯仍旧是担心的样子,他正要说什么,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敲门后就推开是惯例,里奥赶快从他身上站起来。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但有人找托雷斯先生。”开门的传话人说道。

“是谁啊?”里奥问,心想着或许是埃尔莎有事过来了——可能还带着哭闹着要找托雷斯的蒂亚戈。

“卡洛斯·诺德格林,他是这样告诉我的。”

初听到这名字,里奥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甚至觉得身上都冷了,他奇怪这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诺德格林家遭到了桑斯的疯狂报复”这句话忽然出现。他在问起有关托雷斯的身世时塞斯克这样回答。那时他和托雷斯还没到能谈论这些问题的时候,他不想揭托雷斯的伤疤,两人从未谈过这件事。诺德格林的人杀了托雷斯的父母。

里奥回头去看托雷斯,让他意外的是托雷斯倒是很平静。

“你想让他进来吗?”托雷斯问里奥,“这是你家,人们不该到这里来找我。”

“我当然没问题,但你呢?”

“我很奇怪他为什么想见我,也对他跟到你家来感到好奇。”托雷斯说。

“让他进来吧。”里奥说道。

传话人出去了。很快,一个瘦高的青年走进来,他戴着眼镜,五官端正,神色忧郁,令人感觉难以接近。他一身黑衣,给人感觉寒气逼人。

“我是卡洛斯·诺德格林。”

他没问好,进门后再次强调自己的身份。

“有什么事吗?”托雷斯问。

里奥站在一旁,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对待来客,当然也没提议让他坐下,于是只看着卡洛斯。

“我和您有事要谈,我很抱歉自己追到这里来找您,但我不能去葡萄园,您知道,我连葡萄园的门都进不去。”

而且还相当于自寻死路,里奥想。如果埃尔莎的朋友在,会把他大卸八块。

“所以是什么事?”托雷斯问。

“我想知道您现在对诺德格林是什么态度,这关系到很重要的事。”

托雷斯望着他,卡洛斯也不说话,两人神色意味不明地看着对方。

“谈不上喜欢或好坏,互不干涉就好。”半晌后托雷斯说。

那他不能如你的愿了。里奥看着卡洛斯,那双眼睛明显不是为了这样的答卝案而来。

“我父亲杀卝害您的父母,是他做错了,他也早被桑斯的人杀了,至于我,我过着什么样的生活您大概也有所耳闻,家族里的许多人都被卝迫离开西班牙,我们做错事,罪有应得,我只希望这些报复能到此为止。”

“据我说知桑斯已经不再干涉你们了,不是吗?”托雷斯问。

“确实如此,但我是想来和您谈另一件事,我不想对您诉说我的生活如何悲惨,事情已经过去,我关注的是以后。”

“以后?”

“我希望您同意我和埃尔莎的婚事。”

里奥险些惊呼出声,他和葡萄园的人都知道埃尔莎有一个男友,但从没露过面,分手时两人甚至动枪,埃尔莎吊着胳膊,手上包着纱布,脸色阴沉地在葡萄园里过了好几个月,每天都是要杀卝人的样子。

托雷斯不动声色地听着,眉头也不皱一下,望着卡洛斯。

“我们本来打算公开——在您和梅西先生结婚之后,”他继续说道,“但没想到您忽然失踪——那时候大家都认为你去世了。我的父亲是杀卝害您父母的人,如果您活着,我们还可以问您的意见,去求您,同您商量这件事,可您忽然失踪,埃尔莎认为自己原本就做了对不起您的事,十分后悔,更不可能在以为您去世这之后还和仇人的孩子在一起。她提出分手,我们已经分开了。您走了多久,我们就分开了多久。”

托雷斯只是听着,等他说完后问道:“为什么不是埃尔莎来和我说?”

“她认为我们不该在一起,因为我的身份……原本我们在一起时她对您还有误解,还以为您杀卝害他父亲。但后来她已经不再这样想了。我们已经在一起许多年了。埃尔莎不知道我来找您,她不会同意我这样做,但我必须尝试一下。”

那你完蛋了,里奥想道。埃尔莎那个性格,你不按照她的方式做事,她会一把火烧了你的房子。不行,埃尔莎不能和他在一起,里奥瞪着卡洛斯,很想告诉他滚出去、不可能——他打伤了埃尔莎的手,这人有暴卝力倾向,一会儿要告诉Nino。

里奥不再看卡洛斯,坐在沙发上拿起茶杯喝着茶,不再抬头了。托雷斯看了他一眼。

“还有其他要告诉我的?”托雷斯问。

卡洛斯摇摇头,又点了下头,补充道:“我很爱她,我只能和她在一起,希望您允许。”

托雷斯似乎是想笑。但他没表现出来,仍旧平静地答道:“我回头会和埃尔莎商量,她会给你答复。”

“那就麻烦您了。”卡洛斯说道,向他们两人道别后,他又和忽然到来时一样匆匆离开了。

他出去后里奥还瞪着门。托雷斯也拿起茶杯。

“我知道埃尔莎有事瞒我,没想到是这样的事。我知道她有男朋友,但……诺德格林?”托雷斯挑眉,回想到刚刚那年轻人的样子,“干什么要选他们的人呢……可要说恋爱的话,他和埃尔莎看起来倒真般配。我只怕他是为了报复才和埃尔莎在一起。”

“他父亲是你的仇人,”里奥惊讶说道,“他杀了你的父母,不是吗?”

“在这件事上我们谁都不干净,”托雷斯说,“诺德格林挑卝起纷争没错,但桑斯的报复疯狂又过火,给他们的打击比我们遭遇的损失只多不少。如果他们确实喜欢对方,我不会阻止,只要顺着埃尔莎的意思就好。但如果卡洛斯只是在骗她呢?”

“他还砍伤了她!”里奥说,“他们——不对,是子弹,他在分手时用子弹打穿了埃尔莎的手,埃尔莎怎么能和他在一起,他会害死她的!”

“打穿埃尔莎的手?”托雷斯惊讶,“那他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就是,当时——”里奥忽然停顿,想起那时和比利亚的对话,忽然说话底气不那么足了,“那时候好像说他伤得更重,埃尔莎也打伤了他……我们回去再问问她吧。但你真不介意吗?”

托雷斯叹了一声:“那时候都闹成什么样了……桑斯的人一个个都成了疯卝子,我也快疯了,我们报复,诺德格林反击,说是在屠卝杀都不为过,我们逼得诺德格林家卝破卝人卝亡,把他们多数人都赶出西班牙了……桑斯已经报仇了,再没什么好追究的。这么一说,感觉埃尔莎和他更相配了,两个人都在父亲被杀的仇卝恨中长大……如果他真喜欢埃尔莎也就罢了,如果他想骗我们,估计会死得比他父亲还惨。”

里奥听说过这件事的一些细节,他也很高兴听说托雷斯没有参与此事。少年时失去父母让他几近发疯,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无法控卝制自己的情绪,长辈把他锁在房间里不让他出门。

“你想怎么办?”里奥问。

“告诉埃尔莎让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托雷斯拉过里奥,“别再耽误我们结婚我就满足了。”

“她不会,她爱你,”里奥挨着托雷斯、被他揽着腰,“我知道。”

“可埃尔莎固执,就算我告诉她我不介意,她也会和那个卡洛斯僵持上好久……那就不是我们能管的事了。”托雷斯笑道。

里奥靠在托雷斯怀里,手指摩挲着他掌心的纹路,忽然坐直身卝体,眼睛瞪得大大的。

“诺德格林!”他忽然叫道。托雷斯诧异地看着他。

“你怎么了?”

“我在监狱里见过卡洛斯的一个亲戚……好像是他亲叔叔,他也姓诺德格林,我怎么忘了。”里奥看着托雷斯呆滞地说道。

“你还去了监狱?”托雷斯问。

“我是为我爸去的,在那里住了一段时间……出狱那天他忽然隔着栏杆抓到我——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是谁,他看起来有点疯……他对我说‘放过我们’,”里奥说,看着托雷斯,“他还知道我是桑斯的人,看来不是彻底疯了。”

托雷斯盯着他看了好久。

“所以我不在的时候都发生什么了?吓着你了吗?”

“当时吓了一跳,但这只是小事……”

“幸好他没在监狱里对你下手。”托雷斯后怕地感叹。

“怎么会,他已经很老很老了……”

“你还有好多时间告诉我都发生什么了,”托雷斯心有余悸地搂住里奥,“感觉我会被你吓到好多次。”

“可我已经是大人了。”里奥说。

“可我离开之前你还是个小孩,”托雷斯说,“你让我怎么放心?我是打算一直照顾你、什么也不让你烦心的,结果呢,你苦等了好几年,还追到俄罗斯去,被叶戈尔用枪指着。”

“如果和你在一起,或许真的就不用长大了,”里奥叹道,“但事情已经到这步了……我也更喜欢现在的自己。你不喜欢吗?”

“你说呢?”托雷斯吻着他的耳卝垂,“我爱你,你忘了?”

 

久违地,安德里亚斯自噩梦中醒来。

房子中如此安静,连窗外都没有风声。他向外望去,大雪阻隔了视线,远远近近都是白色,他被埋没和隔离在白雪之外。房间中没有钟表,他连时钟指针的声音都听不到。

刚刚醒来,他经历了几秒漫长的空白,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梦境中他又一次回到发现洛塔尔不能说话的那天,他梦见自己去找洛塔尔,只发现他被丢弃在路旁的尸体。

在不能思考的片刻中,他以为自己回到了过去——暗潮涌动、永远活在黑卝暗中的过去,他熟悉那样的生活,他在床卝上清卝醒过来,眼前滤过一个又一个人名和地名,清点自己还未杀的人和未完成的计划——就把那叫做阴卝谋吧,反正在别人看来他总是不怀好意,他也不需要抱有好意。时间久了,他真的会被这些东西吸引,杀卝人和抢夺都是那样让人上瘾的事,他当然不应该堕卝落到以此为乐的地步,但他早就毁了自己……这正是他喜欢、将要、愿意做的事。

迟缓地,他感觉到光线,它们落在手上,让手掌覆盖上透卝明、闪亮的颜色。

忽然间,鲜血、权卝势和暴利都索然无味,他的舌卝头在口腔里动了动,确认那些东西的确无法再吸引他。

他终于缓慢地清卝醒过来。他想要大笑,并且真的这样做了,他忽然笑了起来,克制着不要打滚,然后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脚步声传来,他盼着走来的是他的伊莫,但来人却是在房子里暂住、照顾加维诺的莱昂。

“你怎么了?出卝事卝了?”

那脸上带着婴儿肥的英俊年轻人谨慎地问。

“没事,伊莫呢?”安德里亚斯问。他看起来可没个大人的样子,他卷着毯子从沙发上滚到地上,头发也乱卝了。

“她去公卝司了,你忘了?你不是也要去自己的公卝司吗?”莱昂呆呆答道,不知道安德里亚斯又在搞什么鬼。加维诺小心翼翼地从莱昂身后探出头来。

安德里亚斯叹了一声,从地上跳起来。

“想起来了,谢你提醒,小帅哥。”

莱昂像害怕他会吓到加维诺一样,拉着加维诺赶快走了。安德里亚斯又发呆几秒,把头发揉的更乱,他拉开衣柜,发现一柜子的衣裙后想起自己还住在古斯塔夫松家,并看着伊莫的衣服不为缘由地笑了,瞬间被一阵天真又愚蠢的幸福感包围,这感觉确实有点发傻,但他喜欢。

换好衣服,他用手指随便理了理头发,在顷刻间恢复了让人瞠目结舌的美貌。他拿上车钥匙出门,开车去斯卡特最大的那间公卝司。

在安德里亚斯看来,这间公卝司的最大优点就是挨着古斯塔夫松集卝团的本部,两栋大楼紧挨着,中间只有不足百米的间距。当时准备买下这栋大楼时安德里亚斯还不太情愿,那笔钱花的不值得,但那时别无他选,唯有这一个地方可以让他来安放公卝司。

这楼都旧了,他对夏尔抱怨,你看旁边古斯塔夫松的才建了一年,这栋都有七年了。

夏尔抬了下眼镜,答道,老板,你别什么都和古斯塔夫松比,建成才七年已经算新的了。

将就用吧,不然还能在露天办公吗。安德里亚斯说,依旧十分嫌弃。

几年后他和伊莫相恋,这栋只比在露天办公好一点儿的建筑忽然成了安德里亚斯的心头好。他会用比平常更快的速度高效处理好公事,然后带着自己公卝司里做的咖啡和甜点大摇大摆走进旁边古斯塔夫松的大楼。

他不仅“丢人丢到别人家去”,也丢到“别人的公卝司”去了。自从和伊莫在一起后,他每次来斯卡特的那间公卝司后都要去古斯塔夫松的总卝部,那里的保安、接待、前台和各路工作人员都知道他这个常客了,他们甚至为他特意准备了一个房间,就在伊莫办公室的斜对面。那里的墙壁是玻璃的,安德里亚斯也不用遮挡,每次来了都光卝明正大地坐在那里等未婚妻。有时他正好能看见伊莫在办公室里和别人谈话,他就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整个世界,他只能为她一个人心动。他对这件事确信无疑。

那个不知名的男孩,出现了六十天后又消失的人,他将自己从地狱带出,但他们之间发生的从不是爱情。安德里亚斯甚至想说那比爱情更无私,甚至崇高,他不为爱情而来,而是为了安德里亚斯。他阻止了安德里亚斯的坍塌和破碎,找回丢失的东西,努力让他成为接近完整的自己。

他爱过托雷斯,并坚定不移地确信他会永久地爱着和恨着他。每个改变他人生活的人都负担着重大的责任,托雷斯改变了他的生活,那场醉酒、吸毒后无意识的侵犯在安德里亚斯站在悬崖上时狠狠推了他一把,在后来安德里亚斯被人囚卝禁和折磨的那三十天里,他甚至有分古怪的庆幸——有人做下了比你更恶卝毒的事,我可以恨着别人多一些了。

从出生时托雷斯就闯进自己的世界里,并长久地占据着重要的位置,他在托雷斯身上体会渴望和不甘,愤怒和嫉妒,恨意和痛苦,仿佛这名字被刻在心上,那让他痛苦,但他不想忘。

和托雷斯的婚礼等同于噩梦。他渴望与南多厮守,也曾在年幼时幻想过他们的婚礼,可这一切真正发生时,他们两人却都像傀儡,可那仍旧是一场婚礼,他和南多走过红毯,宣誓,亲卝吻。那一刻他为爱情战栗,他终于与从小就喜欢的人结婚,即使这婚礼是假的,即使他真正的恋人就站在人群中看着他,他还是由着自己孩子气地笑着、哭着、和他亲卝吻,他确信这是爱情唯一发生的时刻,在这一刻之后,他的一生又要归于沉寂。

可伊莫出现了。她是真正打破一切的人,她和他一样没有任何事可在乎。她求死般走进水中,由着自己下沉,安德里亚斯熟悉那种感觉,死亡的阴影覆盖在他们身上,这是让他们一拍即合的第一件东西。他跳下水去,伊莫在水中睁开眼,爱情来势汹汹,在看到那双绿色卝眼睛的瞬间,安德里亚斯已经无力抵卝抗了。

很早之前,安德里亚斯就迷恋着伊莫。他们见面的次数太少,伊莫总是伤痕累累,古斯塔夫松父子如藏着一桩丑卝闻一样把她藏起来。偶尔有一两次伊莫在重要的场合上出席,她的风头盖过父亲和哥卝哥,也盖过全场的所有人。那时安德里亚斯远远地看着她,他知道那是和自己有婚约的人,但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配得上她。

在安德里亚斯的印象里,他们一共只见过三次面。之后伊莫就离开了,一连十年都不曾回来。她宁愿在饱受战火、贫穷和疾病蹂卝躏的土地上生活也不愿回家,直到她失去梅蒂亚。

原本安德里亚斯才是那个时常夜半惊醒的人。但和伊莫在一起后他像是完全忘记自己也曾噩梦不断,他常要在伊莫睡不安稳时哄着她,低声劝慰着告诉她没事了,吻她的脸颊,轻拍她的后背,直到伊莫沉沉睡去。

现在伊莫就在那里,隔着太宽的走廊,在百叶窗后,她斜着身卝子坐在桌后,一只胳膊支在桌子上,挑剔、沉静,略显无聊,她在和两个人讨论着什么,伊莫握着一支扣着笔盖的钢笔把卝玩,黑色的长发松散地挽着,安德里亚斯只能看见她的侧脸,却看得入了迷。

十几分钟后,那两人离开办公室,伊莫的秘卝书带安德里亚斯进了办公室。

“下午好。”安德里亚斯笑道,拥住伊莫,吻她的脸颊,她唇上还涂着口红。

“你都处理好了?”

“为了早点来见你。”安德里亚斯笑道,还揽着伊莫的腰。

他们又不说话了,只望着对方,眼中含卝着笑。

“再这样我又要亲你了。”安德里亚斯笑道。

伊莫和他在窗边的大沙发上坐下。安德里亚斯奇怪:“你不是工作都交代好了?怎么不走?你的包呢,我帮你拿着。”

“你连手卝机也不带,有人打电卝话也不知道。”伊莫说。

安德里亚斯摸了下卝身上,果然忘了带手卝机。“有人来电卝话了?”

“里奥打给你,莱昂接的,告诉他你没带手卝机,里奥就打给我了。”

“他从俄罗斯回来了?”

伊莫点点头,“他和埃尔莎把托雷斯带回来了。”

安德里亚斯有一会儿没动,光芒映在他眼中,他迟疑地望着伊莫:“他还活着?”

伊莫点头。

安德里亚斯沉默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

“那真好,”他微微笑了,眼波温柔,“或许等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去看看他们。”

“人家好歹还和你结过婚呢,你就这个态度,”伊莫笑道,“他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吗?”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我们结过婚,我们又爱又恨、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安德里亚斯笑道,“可那些都过去了。”

“你的态度好奇怪。”

“他有爱人,我只是他的朋友,自然有人为他又哭又笑,那个人不是我,”安德里亚斯说,“会让我情绪起伏、又哭又笑的那个人是你。”

伊莫笑了,安德里亚斯捧着她的双手。

“如果我没回来,你见到他之后会是什么样?”

“我知道会发生什么,”安德里亚斯说,“如果没有你,我会和他在桌子两端坐着,一直不说话,沉默到不能再持续下去为止,我为他的归来表示欢迎,他对我表示感谢,并祝我幸福,即使知道我不可能得到幸福。我爱过他,或许爱了有二卝十卝年,但我从没达成所愿,我总是什么都得不到,我在意我的‘得不到’,也为他做过的事恨他,但现在事情不同了,我有了你,所以我可以敞开双臂真正热情地欢迎他回来,甚至可以宽容大度地允许他幸福。”

“你把自己说得好小气。”伊莫说。

“我恨过他,怎么会高兴见到他和别人幸福安乐?”安德里亚斯露卝出孩子气的笑容。

伊莫也笑了。

“里奥说他们回来这儿,先去看爸妈和妹妹,然后来看我们和加维诺,或许要把加维诺带回去,他们要举办宴会,可能还有婚礼。”

“我巴不得他们举行婚礼,”安德里亚斯长舒一口气,“上次他们的婚礼实在太压抑了。”

“你和托雷斯结过婚,里奥又和他结了婚……”伊莫念叨着。

“所以只要我和里奥再结一次,这个圈就圆卝满了。”安德里亚斯笑道。

“可你不能和别人在一起。”伊莫的指尖滑过他的脸颊,听见她这样压低了嗓音对自己说话,尽管已不是第一次听到,安德里亚斯仍旧不受控卝制地感到一阵战栗。她的话不是要求,不是命令,而是事实。她若这样说了,他就会这样做。无条件的臣服和退让。这甚至都不是为了她,仅仅是为了安德里亚斯自己,直觉引导着他这样做,出于最纯粹的自私和利己,他要顺从她的话,听从她的一切,那让他快乐,让他满足。

安德里亚斯双卝唇微启,无法答话,转瞬间又被那双莹绿的眼睛蛊惑。

 

阵阵凉风惬意地吹过时,伊莲娜放慢脚步,微微抬起双臂。她左手拎着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小包,右手攥着一大杯冰凉的饮料。夏天就是要这样,有凉风,有加冰的果汁,有炫目刺眼的阳光。

她不紧不慢地走着,现在她一个人独居,没有谁在等着她,她也乐得过这样无牵无挂的日子。克里斯搬出了他们同住的房子,上周她和克里斯还有他的男朋友科恩特朗一起吃了饭,克里斯还不放心她自己独住,伊莲娜倒是迫不及待想把他推出去。

“有男朋友就跟男朋友好好待着得了,你在家都耽误我带姑娘回来,一听到家里还有个男人,哪个姑娘愿意跟我回来?”

“要我给你介绍漂亮姑娘吗?超级漂亮的。”克里斯殷切地说。

“我每天和超模打交道,需要你介绍‘超级漂亮’的姑娘给我?”伊莲娜反问。克里斯哑口无言,转而又开始说自己和科恩特朗如何如胶似漆了,并让伊莲娜尽快恋爱才好。

伊莲娜在床卝上坐着,克里斯过来摆卝弄她的头发。他现在终于得偿所愿恋爱了,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对伊莲娜谆谆教卝导。

“你不能总想着萨沙,你要是总放不下她,根本就没办法和其他人好好约会,你看,我就不管里奥·梅西了,现在我心里就有法比奥,然后我就追到了法比奥……”

“我总感觉是法比奥可怜你才和你在一起的。”伊莲娜若有所思。

“不是那回事!”克里斯赶快反驳,“他是喜欢我的,不是可怜我!我们是正儿八经恋爱的!”

自己说一句,克里斯就吓了一跳。伊莲娜笑起来:“开玩笑呢,紧张什么。”

“我要去问问法比奥是不是可怜我。”克里斯固然鼓着眼睛可怜巴巴地说。

“消停点儿,他要是可怜你,半年卝前就跟你在一起了,”伊莲娜嫌弃地说道,“就你这脑子,恋爱之前不好用,恋爱之后还是不好使。”

“这时候不用太精明。”听了伊莲娜的话,克里斯又得意洋洋起来,他摆卝弄着伊莲娜的长发,编了个丑丑的辫子。

“这样漂亮吧?”

“我有生之年就没这么丑过。”伊莲娜接过镜子照了照,开始拆头发。

“你不明白,这是那种……那种风格。”

伊莲娜没理他。克里斯显然在女性时尚方面词汇匮乏。

“但你不要想着萨沙了。”他又正色劝道。

“现在开始我就想着你。”伊莲娜拆散发辫抖了抖,坚决地说。

“没开玩笑,这也好几年了,你该忘掉她了……你看,我和梅西都重逢了,但最后还是忘了他、和法比奥在一起了。”

伊莲娜捋着头发,她本不无意想起萨沙,但克里斯反复提起她。

“这很难,”她看着克里斯,“你能再找到一个萨沙那样的人吗?你告诉我,你见过的哪个女孩比的上她?现在我连她是死是活、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几句话说得克里斯哑口无言。过了一会儿,伊莲娜自己接上话:“我会忘了她。但这需要很久。”

“多久?”

伊莲娜只能摇头。

“其实并没那么难熬,”伊莲娜说道,“想到她,我很高兴,想到我们的过去,我总是很开心。当然也有不开心的时候,但我很少去想。”

她不再说了。最初和萨沙相识时,伊莲娜带她回到自己家里。那时是假期,伊莲娜住在爷爷奶奶家里,她对他们说萨沙是自己的同学,然后就这样将女神降临一般的萨沙带进自己窄小的房间里。她局促地看着萨沙在房间中来回走着,脱卝下被风吹冷的外套,用毛巾擦着头发。

那晚她们没说多少话,也没做什么。伊莲娜自己穿了件宽松的运卝动衫当做睡衣,把棉麻还是什么布料的旧睡衣递给萨沙时她简直感觉这是亵卝渎神灵,但萨沙只是接过来,淡淡地笑着向她道谢。睡觉时伊莲娜仍不知道该说什么,萨沙很快睡熟了,她握住伊莲娜的手,伊莲娜感觉自己得到了无上的荣耀。

那晚一直在下雨。许多年后,伊莲娜在失眠时会循环播放雨声的音频。最初和萨沙分开的那些日子里,她听着雨声在毯子下啜泣,哭累了,就睡着了。几年后她还是有这样的习惯,但雨声开始让她心安,她知道萨沙不在自己身旁,也不需要骗自己她就躺在旁边,她只要让自己相信萨沙还好端端地活在某个地方就好。

一万次亲卝吻。

萨沙·沃迪亚诺娃。

她记得萨沙留给她信上的话。一万次亲卝吻。她想道,若她们能再见面,她愿意将那句话付诸实践。

风更大了些。伊莲娜喝光了饮料,将空包装丢进垃卝圾桶。她向前走了几步,忽然发现有一个人站在公园的路中卝央。她一动不动,是吗?还是只是走得很慢?伊莲娜猜测着,她向前走去,然后她再走不动了。

这一定是玩笑。

伊莲娜停下脚步,也一动不动站着。向那个人望了许久,她笑了。笑自己出现了幻觉。

可哪怕是幻觉也好,让她再看她一会儿,多看一眼,直到幻觉消失为止。

幻觉中的萨沙向她走来。

自己会哭出来的,她怎么能走过来?伊莲娜想后退了。她不能过来,她不能再走近了。

萨沙的面容比记忆中的更加清晰。她穿着素白的衣裙,金发披在箭头,看上去弱不禁风,眼中却燃着火焰。

她走来,像是穿越梦境。

她走来,温热的手碰着伊莲娜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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